一个卖刀人

一个卖刀人

剿洗散文2025-05-08 04:55:16
我有几间私屋,住着几家房客,其中北楼东屋曾住过一位山西卖刀人。卖刀人姓孙,看上去三十五六岁模样,也许这与他的实际年龄有些差距。他毕竟十几岁就离开家乡了,一个人长年累月孤单远游,颠沛漂泊,游历全国各地推
我有几间私屋,住着几家房客,其中北楼东屋曾住过一位山西卖刀人。
卖刀人姓孙,看上去三十五六岁模样,也许这与他的实际年龄有些差距。他毕竟十几岁就离开家乡了,一个人长年累月孤单远游,颠沛漂泊,游历全国各地推销他的玻璃刀,栉风沐雨,饮食起居都难以周全,面相自然显老。自从近些年定位在我们安徽后,他的足迹几乎遍布安徽所有县市的每一座小集镇,这个和气谦逊的外乡男人,身材矮瘦,皮肤黝黑,出门总是斜背一只鼓鼓的大挎包,歪叼一支才一块五一包的廉价香烟,毛发和衣裳上常会窜出一股酸涩的汗味儿,走路时也爱嘀嘀咕咕,蹦出一串谁也听不明白的自说自话,举手投足之间皆有一股“老江湖”的味道。
小孙很慷慨地送给我一把刀作为见面礼。
因为是房东房客的关系,又是楼上楼下的邻居,经过一番交往后,我们谈得比较投缘,彼此以“老板”称呼相互奉承图个开心,关系逐渐融洽,处得相当愉快。混得烂熟了,小孙便跟我聊起他走南闯北阅历丰厚的一些奇闻趣事。每每把茶水喝淡了烟盒抽瘪了方才散去。
玻璃刀是一种小型专用刀具,是小孙他们家族式作坊制造出来的产品。他曾经告诉我说:“咱们那疙瘩家家都做的,产销一条龙。这玩意说不好,成本小,利润低,贱时几块钱一堆,论斤称,做死都做不发,但还是比种几亩地要强些。卖刀人是满街乱撞呀,哪家玻璃店一天不接待三五个山西人那就不叫玻璃店。”
他还跟我说起他心中的牵挂、说起他有病的父母和一双乖巧的儿女、说起跟他一样在外卖刀但因失去联系而久未谋面的兄弟……说到动情处,他忽然就冒出“心如刀绞、泪流满面”这八个字来,让我暗暗吃了一惊,他还有些神经质地拿起粉笔在地上乱画……
真正吸引我的倒不是小孙卖刀和他那套比较深奥的关于市场营销的一些理念。身为职业卖刀人,小孙还有一个令我难以置信的业余爱好,那就是淘旧书。小孙常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理那些费尽周折得来的旧书刊,挑灯夜读,埋头苦干,显得非常忙碌和神秘。我笑他都快要把自己熬成一代儒商了。
通常是在晚饭后,我便端着茶杯子揣包香烟下楼跟小孙信马由缰地聊聊天儿。他的租屋那会儿差不多快要被塞成一间乱七八糟的旧货店了,而最为扎眼的莫过于靠墙堆放着的一捆捆散发着霉湿味的旧书刊,甚至远远多于他那几箱赖以糊口谋生的玻璃刀。有时,我还能从他的旧书堆里翻出几本中意的书刊……
孙经常要到外地跑业务,有时一个多月不回来住。想象卖刀人小孙住小旅馆吃大碗面一家家玻璃店兜售风尘仆仆疲惫不堪的辛苦模样,我便心生感叹,很可怜他。
见不到小孙屋里的灯光时,我间或还觉出几许淡淡的失落。
03年春夏之交,我忙于装潢新房,紧接着又是搬家,疏于跟小孙交往。某个夏夜,经妻子提醒,我惊讶地发现,小孙的租屋已是人去屋空。我和小弟赶紧用备用钥匙打开屋门,方得以证实。虽然那盏淘来的旧台灯还亮着,旧电扇还开着,旧窗帘还遮遮掩掩地飘挂着,但他那些淘来的旧货,还有那整箱整箱码放着的旧书刊,以及那辆淘来的旧单车和一些旧物品,一下子踪影全无。
其实小孙已付清当月的房租了,欠下的仅仅是100多元的电费。在做我的房客整整一年后,卖刀人小孙自此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也许是永远地消失了……只为区区百元便偷偷地“溜”走,这委实令我不能理解,就像我不能理解他的永远在路上的漂泊人生,是命定的一种躲不过的磨难,还是出于一份无奈呢?我不知道该去向谁索求答案了。我反倒觉得小孙或许是真有隐衷,也许有一天,小孙还会回来的,叫我一声黄老板,我们拉拉手,坐下来泡杯茶,点根香烟,接着叙旧。小孙说黄老板从前在你这里欠下100多元,现在我能偿还了。
还隐约记得小孙关于生意艰难的话语,我曾提醒他一句,说孙老板生意不好做就不要勉强罢,你老家不是还有几亩地吗?种地或许也有种地的乐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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