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花开前的暖春，雨水变成了苍绿的签页，被遗落在喧嚣的十字路口。
终于，时空逆转。
回忆模糊的呢喃组成了那些零碎的片段，交错在子夜无数接轨的列车之间。检票口空荡荡的队伍一直蔓延到霓虹闪烁的街头，密集的人群互相拥挤着走走停停，向城市四周，扩散。在突如其来的一场小雨中，都市褪去昼夜的浮华，渐渐被淋得冰凉而陌生，像是无数页苍白褶皱的纸张，拼凑成黎明前最后的剪影。
于是，人们就这样冷漠地擦肩而过，相遇的偶然变得脆弱和渺小，以致于谁也没有注意到，阴蓝的苍穹之下，那列无人驾驶的地铁，已经在尖锐的摩擦声中，离开了前方的轨道。

01
进站前，阿拾坐在候车室前排的第一个位子。车票是30分钟前买的，现在已经被她揉成了一团。
十一路列车。
来回穿梭的地铁，抽拉着一阵阵凉风，扬起了地面上的尘土。
又掉了。
她反反复复地转动夹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的钢笔，可是，在列车呼啸而过的瞬间，那种尖锐刺耳的震动声猛烈地刺激她脑部的神经。
恍然之间，还是掉在了地上。
“十一。”
习惯性地这样数，就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脸上却总是会浮现出孩子般的稚气。
“不，是第十二次。”
夏苍背着一个旅行包，静静地坐在阿拾旁边的一个位子。
“又不专心。”
给了她一记重重的爆栗。
“痛——”
阿拾向夏苍翻了一个白眼，咬牙切齿地摆出那种同归于尽的手势，然后一下子扑到了夏沧的身上，狠狠地咬着他的耳根。
“唉呦，饶了我吧。”
夏苍望着怀里的她。
“不知羞。”
“什么！！”
男孩在前面跑，不时地回头看着后面的她，露出那种坏坏的笑；女孩裹紧了宽大的毛衣，手腕四围的白色绒毛在风中摇曳，飞舞，最后落在了轨道上，被暗褐色的铁锈染成耀眼的殷红。
然后，在不远处的那个消瘦的身影变得越来越远，就像那些飞舞的纤维，在扬起的尘土中渐渐稀释，透明。
指间透出刺眼的光线，耳畔，寂寞无声的对白。
……
十一路列车。

02
“七，八，九，十……十一……”
阿拾示意性地用双手将眼睛遮住，实际上根本就没有闭上眼睛，余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前面的前面，靠在槐树下的那个单薄的背影。
这是阿拾第一次看见他。
二月的天，有连绵的云层如同海浪一样软绵绵地铺满了天空，就像是棉花糖。
“嗨，你的书掉了。”
阿拾静静地坐在了他的旁边，却发现自己用了一个最烂的开场方式。
……
突然发现，他是，睡着了。
从这个角度看他的侧脸，是精致的轮廓，就像摆在橱窗里的娃娃。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于是，她用手比了一个V字。
30度，简直是——完美。
他就是夏苍，二年级，学生会的生活部部长。
而她就是莫拾壹，一年级。

以上，阿拾，17岁。

03
下课铃响了。枯燥的单元音，总是一如既往地回荡在教室外的走廊之间，发出那种令人乏味到极至的腔调。
翻动抽屉的声音单一而嘈杂，亦如写在扉页的几行简短的文字，暗黄色的底，灰黑色的墨，缭乱的笔记。

04
后来，直到周末，阿拾就会和浅浅去超市购物。今天也不例外。
第二排的架子很高，阿拾微微地掂起了脚跟，示意性地把手向上摆，当然，还是够不到。
“要这个吗？”
有一只更快的手比她先拿到了那个东西，然后递给了阿拾，一包字母饼干。
“要这个，对吧？”
很好听的声音，阿拾知道，那是夏苍。
“学长……”
夏苍把饼干递给阿拾。阿拾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拜拜。
夏苍随着汹涌的人潮向前移动，回头，朝她微笑。
这是第二次遇见他，齐耳伶俐的黑发，白色T-shirt，牛仔裤，听着MP3。在他靠近她的时候，她听到了，梁静茹的歌，《会呼吸的痛》。

05
我们都是上帝创造出来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忙着生，忙着死。
或许，只有生亦或死的时候，我们才会真正明白，在这个世界，活着，是为了什么。

06
“知道吗，听说夏苍喜欢一个一年级的学生，叫莫拾壹。”
阿拾坐在教室的最前排，老师是刚调配来的，一个50岁左右的女老师，这是开学以来学生们谈论的最多的话题。
“阿拾，你没听见吗？”
朴浅浅用手肘捅了一下旁边的她。
恩。
莫拾壹埋头记着笔记，尽量把身子压得很低，
政治课，这一直都是她的死穴。
“她们在说……”
浅浅露出那种为难的表情。
“什么！！”
阿拾猛地站了起来，本能地朝后看。
“莫拾壹同学——”
后面那个壹的音被拉得很长，老师的脸色很不好看呐。
给我站到外面去……

07
不知道什么时候，阿拾和夏苍走在了一起，上学，放学，还有逛超市。
“为什么呢……”
阿拾望着夏苍，他正在挑水果。
背影果然也是很好看的。
“十一。”夏苍朝她的方向走过来，“这个问题，你问了十一次了。”
“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喜欢我？”阿拾用无比郁闷的眼神看他，“很早知道了，你喜欢我，可是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传的。”
夏苍在前面走，坏坏的笑。
“什么？！”当阿拾反应过来，他已经消失在人流当中。
“夏苍，你给我站住！！”

08
在新生入学的舞会上，夏苍请阿拾跳了第一支舞。
从那以后，他们都知道，夏苍的女朋友是莫拾壹，莫拾壹的男朋友是夏苍。

09
……
距离夏苍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两天了。
眼前的这个世界变成了白黑的老照片，直到雨夜来临，还是依旧的冷色调。

10
我知道，可是为什么是你。
不要离开，就算只能再见你一面。
我只是想再说一次，用尽全身的力气对你说，不会再犹豫，即使是死。
可是为什么不等我。
爱你……我爱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