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每个人都会有许多难忘的事吧。或开心或伤感，或可笑或内疚……
一
不记得是几岁，岂止是不记得几岁，就是连此事件也没一点印象，是母亲那天讲给我女儿听的，我才无意间知道了自己在一个事件中充当了主角，给家里罩上一层阴影。
据母亲说是我在四岁那年，“冬天，快到年关了，”虽然现在日子好过多了，但老年人都习惯把过春节叫年关。外面奇冷，窝在家里，又没有人陪着玩，只好自己找点好玩的东西了。我东翻翻西找找，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柜子里发现一个小包裹，层层打开来看，嗬！多么好看的纸啊，花花绿绿的顿时吸引了我的眼球。我笨拙地拿着剪子，嘴里念念叨叨自言自语：剪一只绿猫，给它安上红眼睛，再来一撇黄胡子。然后把我的杰作骄傲地拿给母亲看。母亲一看就傻了，我还等着母亲的夸奖呢，谁知母亲拉过我来劈头盖脸地就打，然后自己就哭了，像魔怔了一样，嘴里只会说“这可怎么着，这可怎么着？”原来这是布票，一家人的冬衣、棉被都要用它才能买得到布。给现在的孩子说简直无法理解，那时物质生活相当匮乏，什么都是凭票供应，按人口分配。那个冬天，是我用剪子剪掉了一家人的温暖。
母亲给女儿讲完了，笑着抹眼泪：“现在可好了，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来，也不要票了。”最后母亲交代女儿“小孩子觉得什么好玩的要先拿给大人看，大人说没有用的东西才能拿着玩，懂吗？”女儿郑重地点着头，我则在一边羞愧地看着远方。
二
下面这个小故事，我却记得清清楚楚。
众所周知，七十年代初物质生活相当贫乏，农村的孩子想吃一块糖都是难上难，更别说现在五花八门的零食了，那时连想也不敢想。也许我小时候比较贪吃吧，也可能是根本吃不饱，想补充点可怜的食物。贪吃的眼睛终于发现了可以填到嘴里的东西：一瓢芝麻。这瓢芝麻坐在半缸谷子上，缸盖开口不大，我的小手正好伸进去，抓一把，然后一点点慢慢送到嘴里，享受着美味，我感到无比的幸福与满足。
我想把这种幸福的时光无限延长，于是，每次只抓一小把，我有这个自制力，但却禁不住这美味带来的幸福的诱惑。
到年关了，农村没有什么可送节礼的东西，只好送点土特产了，母亲掀开缸盖取出芝麻，准备换了香油给姥姥送去，却发现只剩下半瓢了，再一看那半缸谷子上撒了不少的芝麻粒，谷子掺芝麻，神仙也难分。母亲那个气呀，掀开被窝，也不管我是睡梦中还是醒着，那顿痛打。母亲并不是责怪我贪吃，而是心疼那些落在谷子中的芝麻。记得我没哭，这一点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没哭，现在纪录着却有泪漫溢眼眶。在我的记忆中，那是我童年里唯一的一次挨打，剪布票事件我丝毫也不记得，所以那次不算。
三
由于姥姥家境比较好，我小时候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姥姥家度过的。大概有五、六岁吧，冬天，表姐姨姐带我去兵团洗澡。那时候，我们的小城没有公共浴池，只有军队驻地有，那时叫建设兵团。表姐们经常去那里洗澡，我却是第一次。走到村子外，看到一条小溪，我问这里是不是兵团。她俩大笑。姨姐说，就是这里，你去洗吧。我看到她一脸的坏笑。表姐说你可别逗她，她会当真的。
不远处的一个麦场边有一个小麦穰垛，表姐姨姐咬了一阵耳朵坏主意上来了，她们决定推倒它。我人小力量也小，帮不上什么忙，就在一边给她们加油，我喊一二三，她们俩齐心协力，麦穰垛被推倒了。我拍着手大声欢呼：奥，胜利喽！我们仨大笑着离去。
第一次去浴池洗澡有什么感觉，说实话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推倒人家的麦穰垛这件事却记得很清楚，就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至今想起来当时的恶作剧，心里依然内疚不已。
四
小学三年级，冬天，一同学提议去矿上照相，她姥姥家就在矿区。矿上，在山村孩子的心目中那无疑就是大城市，我们都想去见见世面。一个星期天，她母亲就领着我们几个女孩出发了。
二十几里路自然都是步行，第一次走出大山，那份高兴劲就甭提了，一路上叽叽喳喳。接近矿区了，爬上一个高堤，那两条平行的长长的前看后看都看不到头的铁家伙是干什么用的？姥姥家在矿区的那个女孩告诉我们这就是铁道，是跑火车的。火车是什么样子的？我们几个都问。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呢，那边火车就跑过来了。眼看着火车奔自己呼啸而来，吓得我们转身就跑，不顾那个同学和她母亲在后面喊叫的是什么，只管死命地跑。有两个同学听到喊声就停了下来，我和另一个女孩还是往前跑，感觉火车怎么还是跟在身后追来，跑下路基跑下高堤，已经跑到农民的黄土地了，回头一看，火车正像同学母亲说的那样，它果然不是追我们的。看着火车耀武扬威地远去了，我们俩站在地里惊魂未定地直喘粗气。
后来这个笑话在村子里一直流传了好多年。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火车，也是第一次照相。照片到现在还保存着，每每拿出来，看到我们几个傻女孩呆笨吃惊的表情，就想到当时看到火车奔来，我和另一个女孩拼命跑的样子。
五
小学三年级暑假，表妹来了，我带着她溜达，走到村西枣树林，看到一棵树上有一颗红枣。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时节红的枣不是坏的就是虫眼，根本不能吃。可我和表妹就像着了魔一样，非得把这颗红枣打下来不可。工具？有。就是随时都能捡到的石头。
我们俩轮番攻击那颗红枣，它就像长了眼睛似的，躲开了我们的一次次射击，红枣没打下来，到牺牲了不少叶子和绿枣。
一个老头拿着席子走过来，让我们去别处打枣，他说他要在这树下睡觉。我们俩就悻悻地走了，转了一圈转过整个枣树林，没有发现目标，转来转去又回到那棵树前，老头已经在树下进入了梦乡。我们俩经不住那万绿丛中一点红的诱惑，我和红枣对视着，仿佛看到它正向我招手，在向我挑战，在嘲笑我。我心里说一声“我不信就打不下来你”，捡起一块石头，瞄了个准，红枣颓丧地应声而落，我们俩欢呼。却听“哎哟”一声，那石块不偏不斜，落下时，正好亲吻了那老头的额头。老头大叫“砸破头了”，我们俩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了。老头的女儿带他去包扎，顺路去我家告了状。我不敢回家，在外边逛游了一个下午。傍黑了，不能不回家啊，没办法，硬着头皮也得回，大不了挨一顿打。
奇怪的是，回到家，母亲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问，什么话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