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着狄金森一起逃逸
不是任何时候,生命都可以做得到成功的逃逸。霪雨过后,秋阳终于露出笑脸,这样的下午,我瞅准专家讲课的间歇,成功逃了出来。那沉闷的课堂让我一下午数度昏迷,反复体验着死去活来的滋味,不是敌人的严刑拷打却胜似
不是任何时候,生命都可以做得到成功的逃逸。霪雨过后,秋阳终于露出笑脸,这样的下午,我瞅准专家讲课的间歇,成功逃了出来。那沉闷的课堂让我一下午数度昏迷,反复体验着死去活来的滋味,不是敌人的严刑拷打却胜似那拷打一般的难熬。我像《最后一课》中小弗朗士一样渴望着教室外那蓝天、小鸟,现在终于走在蓝天下大路上了,真好,只有自由的风和温暖的阳光能抚慰我活泼泼不安分的心灵,在宽广开阔的世界中我才是个幸福的孩子。
跳一支舞,唱一首歌都好吧,就像《音乐之声》中的玛丽亚冲出修道院,奔跑在无边无际的绿色山冈,尽享大自然的爱抚……然而我不能,已过欢喜悲伤都要夸张放大的年龄,这样的午后,我只有静默地走,内心充满着静谧的喜悦,路人一定看不出我是个幸福人,只有我知道心灵飞翔的方向,我可以全身轻盈,配合我大脑里自然涌出的美国女诗人狄金森《夏之逃逸》中的诗行:
不知不觉地,有如忧伤
夏日竟然消逝了
如此地难以觉察
简直
不像是有意潜逃
向晚的微光很早便开始
沉淀出一片寂静
不然便是消瘦的四野
将下午深深幽禁
黄昏比往日来得更早
清晨的光彩已陌生——
一种拘礼而恼人的风度
像即欲离开的客人
就像如此,也不用翅膀
也不劳小舟相送
我们的夏日轻逸地逃去
没入了美的境中
很美妙,身心的节奏韵律与诗如此的和谐一致,这诗似乎为我而写,为我这样一个逃的午后。我逃逸过多少回了?在逃逸之途上我感受着生命的自由欢畅,我以这种方式来对抗生命中的一切压抑沉重,这是第几次?
童年就会逃了。记忆里,弱小的我是个执着的孩子,喜欢孤独自由的漫游,学校周围的田野、沟渠常常游荡着我的身影。为一朵花。我执拗地认为在某个角落,一定有世界上最美的花在等待我,荒漠的新疆土地给予我花的梦想,看新闻电影,眼热的是首都儿童手里那束欢迎西哈努克亲王的塑料花,新疆没有那么好看灿烂的花,于是开始了寻找,在我所能到达的沟沟坎坎每个角落,这无意中开阔了我的生活视野,我看到满地蹦跶的小黑蛐蛐,刚长出小胳膊小腿的冷不丁从草丛间跳出的小蛤蟆,成群结队的麻雀,五颜六色的纤巧轻盈的蜻蜓,清水池塘底部生长着细长的水草,上面开着米粒大的小花……它们热闹密集地生活在一起。当我终于在我所能跑得最远的地方,一条水渠的坡上发现一株叫不上名字的树,上面开着如紫玉兰般的花朵时,我欣喜若狂,从此我有了个秘密,每天独自去看看花,花给我安慰,似乎这样就使我充满缺憾的小小心里充满了甜蜜的喜悦。
多少次和小朋友一起在那学校池塘边的小树林里玩得累极了然后睡着了?那是我们躲避父母监管的小小乐园,捉迷藏,逮蜻蜓,下河摸鱼找鸭蛋,卷起叶片或抽出一支芦苇吹上几声,不成调调却是最快乐的心曲。
从小好学生的我,到中学竟然逃了一节课。春天,冰雪消融,可以欣赏鸭子戏水。我坐在河边分享鸭子的快乐:一大群鸭子有的静泊在河面,晒着暖阳,像一团团白色的花;有的扇着翅膀在水面滑行,扇得水花飞溅,身影轻捷得像在飞;还有的在乐此不疲地扎猛子,一个猛子扎下去,在你不禁为它担心的时候,它在远远的地方钻出了头。那样子像是专为你表演,那表演真是精彩。那种无言的快乐充溢心间,那是个甜蜜的时分,这个时分让我整个的中学都快乐起来,没有沉重的考学负担,因为心里时时流响着自然的欢歌。
再大点了,走入大学的青春雨季,长长的雨季,甜蜜苦涩交织的雨季,厌恶几个古典老头课堂上哼哼哈哈的讲授,破坏了我的古典审美胃口,从此我拒绝上课,拒绝再走入古典诗词。逃离它,与好友沉醉于一场场电影周,沉醉于电影资料馆的一场场经典;读新诗,热爱朗诵,从舒婷的《致橡树》、《秋夜送友》到北岛的《回答》、《一切》还有小君的《我要这样》,曾经在一场青春诗会上,我衣裙飘飘、长发披肩,配着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秋日的私语》深情朗读了它:
爱人
我要学会过艰苦的生活
我要学会穿男人的衣服
我要变得像你的兄弟
我要和你一起流浪
我要在没人的田野里
披散开柔弱的发辫
插满紫色的小花
让你看
我还爱美
我还是个女人
我要养七八个小孩子
让他们排成一队
让他们真哭、真笑、做真人
很老很老了
我们才在没人知道的地方
找一个安静的小屋子
孩子们都大了
爱干什么就去干吧
种田,做工
流浪也行
打猎也好
我相信他们都是好人
我扶着走不动路的你
你扶着看不清天的我
每天每天走到小房子外
采会一大堆茂盛的草
让我们的小屋充满生命的味儿
我发现,进入中年的我依然会为这首诗感动,依然能把它完整吟诵出来,一生的爱情梦想就在其中吧。青春里我们用这种方式为它抹上忧伤、不屈,骨子里弥漫电影《死亡诗社》的情绪,北岛式的愤世嫉俗,徐星、刘索拉式的玩世不恭和三毛的浪漫不羁,我们骑着自行车穿胡同,去金鱼沟;吃泡菜喝啤酒,那个热情躁动的,还有点悲壮的青春。
成家立业了,一地鸡毛的琐碎,生命中开始有了不能承受之轻。骑车去很远的地方上班,回家先去菜场,到家就去洗菜做饭,然后带孩子去认识世界。最美好的时刻是在干净温馨的屋子里能毫无心事地静静读书或听音乐,读索德格朗爱情诗,读狄金森贝的“心灵风景画”,听贝多芬《命运》依然让我热血沸腾,听崔健依然让我泪水横流,听《流浪者之歌》让我忧伤缠绵,听《梁祝》令我陶醉情迷,我会随着邓丽君、蔡琴、李宗盛、罗大佑、张艾嘉、陈慧娴、齐豫他们一路走来,歌哭欢笑……这让我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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