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唯一不能报复的，
是回忆。

壹．旅行
米夏在到达南京三天之后，才给岳之云发了条短信。
“我是米夏。我在南京。”
发完这条短信，她把手机扔在了窗台上，抓起椅子上的钱包狂奔出去。碰上门，才想起来门卡都没拔。算了，回来找前台帮忙吧。
她进了电梯，看到镜子里有点扭曲的表情，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疯狂。
出了门，右拐，走200米，狮子桥美食街。到南京这三天，除了去一趟玄武湖，她就在酒店和美食街之间来来回回，宛若幽魂。
什么都不想做，没兴趣，没力气，她在这三天里都没想好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昨天，她买了一串白玉兰。街角有老太太挽着篮子卖花，隔老远便能闻到浓香扑鼻，唤醒米夏沉睡的神智。没有女人能够抵挡得住鲜花的诱惑，哪怕是此时的米夏。她将那串花放在房间里，出门的时候揣在包里，幽幽香气提醒她身在何处。
她在小馆子里找了个位子坐下，要了一碗鸭血粉丝汤，一杯橙汁。她往粉丝汤里放了5勺辣椒油，红腾腾的一片晕开在雪白的汤上，这让她骤然想起那条鲜艳的红围巾，“下雪的时候戴着它来见我”，米夏在心底默念这句话，念着念着，泪水滴下来，辣椒太呛了。
岳之云会收到短信吗？也许，他不用这个号码了呢……
这个号码，已经在她手机里沉默了很多年。
六天前，她疯了一样收拾房间，翻出多年前的信件与笔记本，往事像是决堤的水漫山遍野地将她淹没。
“你知道，我很喜欢你，但，我们还是做朋友吧，这样会更长久。”岳之云的字遒劲有力，多年过去了，依然让米夏觉得心潮澎湃。她还记得她看到这封信时的心情，哭成了泪人，那时候在天津上大学的她曾一心一意想着毕业以后去找岳之云的。但是，这封信，断了她的后路。他们从此不联络，但是米夏的手机里一直有他的号码。
她呆呆地坐在地板上，微凉的五月，有风吹过厅堂，将那一摞信吹得乱七八糟，她略作收拾，打开了另外一封，重温旧梦。“米夏，我很抱歉，希望你不要怪之云，要怪就怪我吧。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希望你能懂。”米夏翻到最后一页，落款是“方华”。
方华是谁？
米夏浑身的血液都往大脑上冲，她记不起方华是谁，不记得她和岳之云的分手是因为有另外一个人存在，她完全不记得了……她茫然四顾，惊恐万分，有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我失忆了吗？
三天之后，她来到了南京。
米夏吃不下去了，她得回房间，得去看看她的手机，她想知道自己得到的答案是什么，她想要好好嘲讽那所谓的“朋友更长久”，也想看上天是否给自己机会去验证所谓的“真正的相爱”……

贰．约会
下午三点，阴沉的天，秦逸景坐在酒店大堂的咖啡座上发呆。
他看了看窗外，猜想着下雨的几率有多大，转头看看正在跟客户笑逐颜开的品牌经理艾静，心想：继续这么谈下去，怕是要一起吃晚饭了。
这个单，艾静跟了很久。她来公司快一年了，这种大单还是第一次碰到，午饭的时候软磨硬泡，让秦逸景跟她一起来，“就算你坐在那里不说话，我也有底气，拜托你了！”
秦逸景苦笑了一下。若是每个品牌经理都要让自己去“坐在那里”，那他这个总监岂不成了坐台先生？但是他抵挡不了艾静，“好吧，不过，下不为例。”艾静笑成一朵花，出门的时候走路都是跳跃的，枚红色头发在空中划了好看的弧线。
短信响，秦逸景打开手机，“我是米夏。我在南京。”这条莫名其妙的短信，突然扎进秦逸景的眼眶里。
应该是有人发错了。他把手机放到座位旁边，看了艾静一眼，她今天穿白色的透视衬衣，头发挽在了后面，光洁的额头露出来，她微微笑，弯弯的眼睛里有调皮的神色。
秦逸景想，怎么瞿颜就没有这么好的品味与审美？
他皱了皱眉头，眼光收回来，重新拿出手机来把玩，这个人要发短信给什么人呢？口气如此简洁，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急不可耐，掩盖迫切焦虑的心，生怕人家识破自己的心思。
他正在瞎捉摸，艾静说：“方经理，请你相信，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做好的！”秦逸景抬起头朝客户笑笑，同他们握手作别。
站在酒店门口，艾静对秦逸景莞尔一笑，“快下班了，不要回公司了吧？”秦逸景笑了笑：“学什么不好，学人家翘班。”艾静过来挽住他的胳膊：“哎呀，人家今天身心俱疲啊！不如我们去1912走走啊，顺便放松一下嘛，现在是上班时间，也没什么人。”
秦逸景刚要点头，却突然改了主意：“我约了人，你去逛逛街，当你还在谈客户。”
艾静还要说什么，秦逸景挥挥手，走了。
上车坐稳之后，他回了一条短信：“我们见一面吧。”

叁．相遇
岳之云在夫子庙的天福茗茶喝茶，顾小柔和服务小姐正在在茶点区挑选东西：她耳根子那么软，今天又少不了出血。
顾小柔要回老家，大包小包买了很多东西，雨花石，盐水鸭，想起雨花茶也算是南京特色，也要挑几盒，岳之云喜欢她这么细致而认真的样子，一样一样地跟导购小姐慢慢谈。
此刻，岳之云的心思不在这里。他这几天总是觉得不对劲，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压抑，紧张，兴奋，痛苦。
这大概都与他再次听到那个名字有关。
米夏。
前几天他公干去青岛，约了从前的好朋友傅强见面，两个人聊到了从前，一起上学的日子，一起玩过的人，一起追过的女孩，感慨时光匆匆，不复往日。
傅强醉眼惺忪地问他：“我前些日子去天津见到了米夏，她没什么变化，瘦了些，人倒是更漂亮了。”岳之云半张着口，仿佛听到的是天方夜谭。他的心，像是有狂风刮过，这么多年，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吧？
傅强并没有留意到他的惊讶，兀自感慨着：“我当年追她那么久……初恋啊！她结婚那么早，唉，结婚的时候还给我发短信，我那个伤心啊！唉，都过去了，我们的青春都过去了……”
岳之云看着傅强絮絮叨叨，却一句话都问不出口。他想问问她好不好，做什么工作，嫁了个什么样的人，有孩子了吗，幸福吗……他有一堆的问题想问，却一句都问不出口。
他有她的手机号，有她的QQ号，有她的微博，有一切能联系到她的方式，可是他从未试图去联系。
她像是空气一样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