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梦回老街
如何让我遇见你,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于是我化作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日日为你鼓瑟,夜夜为你笙歌。龙驹古寨,杨柳依依,十里长街,石板青青。凄凄芳草没入夕阳深处,厚重的油布伞白花花地开满了整个老街,绽放
如何让我遇见你,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于是我化作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日日为你鼓瑟,夜夜为你笙歌。
龙驹古寨,杨柳依依,十里长街,石板青青。凄凄芳草没入夕阳深处,厚重的油布伞白花花地开满了整个老街,绽放了一城繁华,百年兴衰。青砖灰瓦、屋檐低垂的雕栏画栋里,落满了风华笔墨、后庭惹尘的沧桑;酒肆茶庄、馆舍客栈的陈年古酿里,散漫着孤灯把盏、青丝染霜的忧伤。古老简约的门板上,年复一年地粘满了斑驳泛黄的残画碎纸,一笔勾勒,遗留下了店家多少辛酸愁苦;一抹痕迹,又见证了老街多少兴衰荣辱?
晨曦微露,燕子低飞檐下,不与云影徘徊。沿街店铺鳞次栉比,雕栏玉砌,镜鸾沉彩;各种货物琳琅满目,星罗万象,西秦马匹、楚汉粮米、川蜀丝绸、豫鲁古玩、吴越刺绣……十里之地,无所不有;三步酿酒、五步织衣、北家刻石、南户炒茶、店东锻铁、铺西造船……老街之人,无所不能。路人歪歪斜斜,或挑担赶车,或牵马捶蹬,络绎不绝地进出于街头巷尾,往来于山南海北。
暮色既至,山形顿隐,群灯灿然,如众星拱极;赤光紫焰,吐月弄珠,曳乱霄汉,若海市蜃楼。老翁闲步摇扇,谈笑唱晚;男子肩卸耕锄,手编苇席;妇人却妆掌灯,量米忙炊;女子袅袅婷婷,蓦然回首;最属小儿无赖,放飞纸鸢,坐剥莲蓬。杂耍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百家小吃之味不止于鼻。
午夜时分,鸡鸣狗吠,多未寝之人;灯火通明,有可求之市。南商抛锚靠岸,北贾停马歇脚。铁匠铺里铿锵雄浑,丝绸庄里盈盈婉转,药材店里言语匆匆,酒肆饭庄里粗犷豪爽,茶庄里人流如织,瓷器店里彻夜通明……龙驹之乡,古寨之地,会馆云集,商帮林立;南乡熙熙,皆为利来,北客攘攘,皆为利往。
秋千外,酒帘杏旗招徕着四方醉客,绿树桃花遮掩着燕语莺啼。清风徐来,柳絮轻扬,吹起了一指流砂,苍老了一段年华。烟雨地,沉钟声声;丽人天,绿水桥平。不远处,渡口相接,恨水悠悠,荡去了人生多少聚散离合?
痴男怨女行道迟迟,欲语还休。水天相接之地,已是孤帆远影。你的路途,从此不见我的苍老。那千年眺望的盈盈清泪,只为异乡的半盒脂粉;那百年痴守的鬓鬓白发,只为老街的一身红妆。某个灯火流转的深夜,痴守的妇人,拨弄着串串灯花,拨老了寸寸若水柔肠;远方的游子,翻烂着卷卷素笺,翻烂了重重如烟愁结。这老去的渡口,这旧日的故事,沉甸甸的长满了老街的断壁残垣,弥漫在月光下的桨声灯影里,消散在古井边辘轳的吱吱呀呀声中……
老街深处,阡陌交错。青苔铺满矮墙,蓝花缀满小巷,彩蝶翩翩恋花香,蜻蜓款款点水涟。素未谋面的女子笑语盈盈,飘飘而来。翘首顾盼之际,莞尔一笑,却又飘乎于弱柳巷外。一家小院浅浅地隐藏在闹市之中,轻推朱门,吱声悠悠,深深庭院里琼楼玉宇,不胜高寒;亭阁飞延,长廊迂回,斗拱飞檐上鹤舞当空,遗世独立;棱台重重,窗花细细,一纸灯影下笔墨书联,小有雅致。几尺青砖花坛,几缕菊染残阳,莫不是世外之地?檐遮余晖,风过幽竹恰似潇湘含泪低语;鸟拨窗棂,雨打芭蕉又如琵琶遮面而泣。
帘影微动,人影幽幽。白衣女子,长发飘飘,纤手弄琴,一曲“渺渺兮长天秋水,茫茫兮客欲何往”,荡漾在胡同深处,徘徊在丹江之畔,漂浮在凤山之巅。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如痴如醉,如梦如幻,耕者忘其犁,妇人忘其梭,行僧迷路远,商贾酒满盏……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弹散了镜花水月的牵绊,弹断了弱水三千的痴缠。
华灯一城梦,明月百年心。夕阳暖暖地打在脸上,你的味道弥久不散,巷子深处传来悠长的一声吆喝,“箍缸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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