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自己都记不清，有多久时间没有回家了。有时候也在想，乡村的老家已经成了他一个很遥远的记忆。
记得刚出来参加工作时，第一次回家，还是带着几分欣喜的。当轻快的脚步走到家门口时，却在门口站了很久，门才打开，是母亲。母亲老了，有了些许白发。耳朵也不是很好使了。可能人老了都会如此吧。小寒想。父亲坐在屋里头，抽烟。进去以后，小寒叫了声爸爸。父亲笑了笑。然后依旧低着头。屋里不见阳光，有一股霉味。加上烟雾在屋里缭绕，就更有一种很呛人的感觉。
小寒独自走到院中，在一把木椅上坐下。母亲也出来了，于是跟小寒唠嗑。都是村里的一些杂事。小寒并不感兴趣。母亲说累了，就不再作声了。小寒开始跟母亲讲起自己工作的城市，遇到的一些人和事。母亲仿佛并不听得懂，她可能都不理解是什么意思。终于，母亲打起了盹。
小寒突然觉得，自己跟本就不该回来。好像父母也并不是很欢迎他回来。对于他的回家，从没有表现出些许的热情。母亲经常叮嘱，没什么事就不要回来，我们在家都很好，如是家里有什么事自然会打电话给你的。
小寒大声唤了一声母亲，母亲惊醒，有些不好意思，忙说道：肚子饿了吗？我去做饭了。人年纪大了就这样，不能坐着不动，不然就要睡着。小寒有一丝辛酸，他想，或许人老了都是这样吧！
呆了几天，小寒终于决定去买票提前走，虽然他的假期还没有到。父亲依旧在角落抽烟，母亲也没有丝毫地挽留。只是照样叮嘱：在外面自己好好地，别惦记我们。有事儿我们会打电话给你的。
小寒记住了母亲的话，也就真的很少回去了，只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会打个电话回家。母亲每次接电话都很激动。却总是冷冷地问：有事吗？小寒答：没事。其实在心里，小寒总在说，没事就不能打个电话回家吗？母亲耳朵越来越差了，总会在电话那边大声地问在：你说什么？他终于像泄了气的皮球，挂掉了电话。
几年后，小寒在他乡结了婚。就打电话跟父母说了一声，就在城里办了婚礼。老婆是城里人，独生女。条件相当不错。
新婚第二个春节，小寒决定带着老婆回一次老家，当然还有几个月大的儿子。父母的孙子，该让他们看看。
乡下的路很难走，老婆一路抱怨着。小寒也很心疼出世不久的儿子。终于是走到村口，就见乡亲们都在村口张望着，可能是要看他城里的妻儿。小寒觉得很别扭，他急于地回家。走到家门口，急急地敲门。真不知母亲是怎么想的，自己的儿子回家过年，别人都在村口张望，敲了半天门，他们却坐得住？
隔着门缝望过去，他看到了坐在堂屋门口晒太阳的父亲，显然他已经听到了敲门声，知道自己的儿媳孙子回来了。
他急着想站起来。第一次，他猛地想起身，但没有站起来，又坐了下去；第二次，他伸开手臂，头使劲向前躬，费了好大的劲，仍旧没有站起来；第三次，他显然有些焦急，用两手撑着腿，费力地直身，板凳歪倒了，他一下子坐在地上；有些绝望地他开始抬头用眼睛四处望找寻，他发现了门框，便用手抓着门框，斜着身子，一点点用力，终于站了起来。
看着依旧一脸平静的父亲来开门，小寒的心里疼得历害。
“爸爸，你怎么了？”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没事儿，就是人年纪大了，天气一冷腰就疼地历害，坐时间长了就起不来。你妈呀，耳朵越来越不好使了，敲门都听不到了。”
说到这儿，母亲早已从老婆手里接过未见过面的孙子，嘴唇微动，却也没见她说出一句话来。
过了良久，母亲说，我去做饭去。然后抱柴、洗米、烧火。母亲做饭期间从不会洗一次手的，这在老婆看来，是很不能接受的。
他去给母亲帮忙打下手。第一次，试图跟母亲讲自己儿时的趣事。母亲也好似很开心，开始说起他小时候是如何如何调皮，上学的时候是怎么聪明。老婆好似也很感兴趣，凑过来听。时不时地打趣一下。
返城的路上，小寒跟老婆说了他在门缝里看到的一幕，望里熟睡的儿子：以后我们每年都回来吧！老婆揉了揉鼻子，然后又点了点头。
其实小寒有一句话没有对老婆说，他很怕有一天，他再回家，老家的父母再也无法站起来，再也没有人，会他打开那扇，回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