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质本洁来还洁去
命运不过是盘中的一堆生黄豆,能够一手抓取多少是件没有定数的事情。需要有多少的离经叛道才能够彻底地逃离这个卑微而黑色的世界也是个没有确切答案的问题。一阿秀打电话给我说明天回来。接完她电话我的心里泛起了阵
命运不过是盘中的一堆生黄豆,能够一手抓取多少是件没有定数的事情。需要有多少的离经叛道才能够彻底地逃离这个卑微而黑色的世界也是个没有确切答案的问题。一
阿秀打电话给我说明天回来。接完她电话我的心里泛起了阵阵涟漪。我已经有三十三年没有见过她了。三十三年,物是人非、世事变换,我对这世上的过眼云烟与宠辱得失已习惯性不放进过多的心情。生活,在生命的耄耋之时如一潭死水,或许还有些蚊蝇的偶然扑飞,但终因没有过多生命痕迹的寂寞而落落远去。黄昏的夕阳如凝固了的红色颜料水般,生生的死板的没有了光彩。或许它需要的仅仅是几滴水的润色。
莲问我是谁的电话。我说是阿秀的。“阿秀?谁?”她愣大了眼睛望着我,她的眼睛已是65岁老人该有的白蒙的浑浊。我看着她,不语。但我想我的神情已经在提醒她记起三十三年前和我们一起相濡以沫的阿秀,尽管她最终还是弃我们而去了。果然她也很快地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脸上先是一种不屑,继而是一种淡漠的神情取代了她浑浊的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嗤夷。她呢喃了一句说:“她回来又想在我们静安堂挑起什么笑话?”也仅是一声细微的抱怨,很快的她又恢复平素的淡漠,问我:“阿娣,今天下面条怎样?”
“我不大舒服,你先吃吧,我周围走走。”我说。她没说什么也就静静地走进了厨房。我看着她的背影,一如几十年的习惯,她的黑色缟素对襟上衣,短领挺直地竖着,像她这一辈子的倔强。她的头发已是稀疏地依稀可见白蜕了皮的头壳,也并非地像年轻时细细地轻轻抚梳每一根青丝,而是扎了一个小辫,翘翘地扁扁疏疏仿若向我哀诉年华的逝去。我突然有点压抑的感觉,想哭。现在,这个静安堂就只剩下我和她相依为命了,也许,这一辈子,如果在这个年岁失去了任何一方,都是上天对于我们最残忍的掠夺。
我转悠到了我们大堂的门口,我轻轻地踏脚进去,惹起了悄悄一阵尘气,伴舞坠入河水里大半了的夕阳,红扑扑地随即而逝。就像早夭的生命,甚至还来不及哭出憋在胸腔里的那口闷气。
我走到供桌前,拿了三支香,点着了插上宝炉。我盘腿坐在草蒲上,我的眼睛已经不好使了,但我供桌上的观世音菩萨的笑却一直在我的眼里印刻着她的慈祥。我一个一个地看着供桌上静安堂上列着的我认识的每一个姐妹的名字。我看见写着我名字的牌位——何水娣,就那样地列在众多的姐妹牌位最外面。而金娣,则排在莲的前面,她是前年走了,走的时候是患了老年痴呆,傻痴痴地将我们端给她的饭团和她排泄的粪便混搅在一起往脸上扑:“阿哥哟,水水灵灵我哟,等着你来寻……”我和阿莲慌忙地抢过她手里的秽物,强挟着她将身上弄干净,给她喂过饭后看着她就像个孩子般咂咂嘴睡了过去,我和阿莲的眼睛都不禁悄悄蒙上了阵阵泪雾。
我环视了一遍又一遍供桌上的牌位,就差了阿秀,就差了她。她们将阿秀的牌位给扔了,就在三十三年前的那个冬天。我是一个自梳女,莲也是。阿秀,曾经也是。
二
民国四年的那个破碎的时岁,也许真的预兆了生命的鲜活只是一种奢望的年岁,我来到了这个世界,呱呱坠地的时候我就听到了母亲深重的叹息与悲悯的哭泣,我的世界从我的到来之际就有了恐惧的战栗,浮沉于无边无际的漫天洪流,甚至也没有可以赖以心理安慰的哪怕是一根枯枝的援救。疮痍的贫困,在混杂着炮火的年月里,连生命都变成了奢侈,绝望也是没有了存在的资格,一种从骨子里形成的卑微在我十七岁的生命中已茁壮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阿娘和阿爸躲在草堂里窸窸窣窣地商量着什么,不会儿阿爸走出来唤了我阿哥进去——阿哥已经25岁了,已经成长成了一个铁塔般黑壮体格的大小伙子,他粗黑的眉毛在隔壁阿毛前年娶了媳妇后就开始紧紧蹙起——待阿哥走出草堂时,他看了我一眼随即转眼别处,神情有不自然的愧疚,更多的掩饰不住在眼里跳闪的快乐。在那个除了时间外什么都匮乏的岁月,他眼中的快乐总有点让人质疑的欲望。
娘唤了我进去草堂。我惶惑地站在他们面前,手使劲地搓着衣角,毫无来由地感到不安。
阿爸和阿娘静静地瞅着我,沉闷的气氛一下子就将我给蒙住了,我在等他们开口。似乎也是在等待命运的提前宣判。
阿爸抽了一口一直放在手边的水烟,吧嗒吧嗒地使劲将水给抽上来,就像哮喘的喉咙,咕隆咕隆地抽气,让人憋紧了嗓子似的难受。他终于开口了,他说:“阿娣啊,过了这个冬,你也该是十八了吧?”他瞅了我一眼,也没待我回答就继续缓缓地说:“家穷,多一双筷子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我和你阿娘想让你阿哥早点成家给我们何家开枝散叶,但家穷得连块地都没能种上,有哪个女方家瞅得上我们?十八岁的女儿家,哎,你别怨爹娘,要怨就怨这个天地。”
“阿爸,你想说什么?”我又开始战栗,一如我十七年来一直战栗般。
阿爸没有看我,只是闷闷地抽着水烟,咕噗、咕噗、咕噗……阿娘沉默不住,望着我,眼底尽是羞惭,她终于才说:“阿囡,你阿哥年纪也大了,却总也瞅不上一门媳妇,他的心里哟,苦得真是……哎,咱做父母的没本事也难受。唉,阿囡啊,唉,东村的大头旺,他妹子肯给咱阿哥做媳妇,但大头旺问你可愿意给她做媳妇?他瞅了你很久咧。”娘艰难地说完,眼睛却慢慢地不瞅我看,我甚至看不见她埋在黄昏余晖里地逐渐昏暗去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阿娘,你么意思?”我开始由战栗变为惊恐不安。我甚至感觉到命运在我地十七岁的这一年投下了一颗原子弹,轰的一声,将我所有在十七岁时对未来的所有幻想全部变成碎片。
“他大头旺和他妹子,跟你和你阿哥换过来……”
“你愿啵?”阿爸开口了。
我使劲地绞着短短的衣角,使劲地咬着唇,只觉手指和唇火辣辣地疼,
“娘,你这不是将我往火坑里推吗?我是你囡吖!”我终于禁不住抑制,眼泪不住地往外涌。
“那家里要饿死人你管得起不?”阿爸使劲地拿他地水烟往地下戳砸,他的声音和水烟筒戳砸的声音在屋子里久久地回荡,就像黄土路上过来一辆卡车,扬起的尘雾,久久不得弥散。
“嘿,死人咧,你么这样对阿囡讲话咧?”
“我讲又怎么样?这死囡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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