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家琴瑟

连家琴瑟

稗官词小说2026-01-09 00:32:57
我第一次走出连家是在父亲的葬礼,我在长长的送葬队伍之后看到满天纷扬而落的纸钱铺天盖地,犹如我记忆中连家庭廊里高耸入云的梨树上的花瓣,秋风一吹,他们狂野而落,顺着小小的窗口飘进我所在的木屋,然后盖住我的
我第一次走出连家是在父亲的葬礼,我在长长的送葬队伍之后看到满天纷扬而落的纸钱铺天盖地,犹如我记忆中连家庭廊里高耸入云的梨树上的花瓣,秋风一吹,他们狂野而落,顺着小小的窗口飘进我所在的木屋,然后盖住我的瞳仁。我在连家日夜不息的琴瑟声中度过了十七个春秋。
我是连家的大小姐——连生,记忆中我从未开口说过话。从一出生,我便被视为连家的祸星而关入不见天日的小木屋里。因为当朝皇帝死去的时候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不应该的是我先降生随后他离去。每天都会有一个满面皱纹的婆婆给我送饭,她说:“连大小姐,该吃饭了。我顺着小小的窗口接过她递来的清粥,喝完后,她看着我狰狞的笑,干瘪的嘴唇裂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我在刺耳的笑声中晕厥。
一生中,我见过母亲三次。三岁那年的冬天,母亲一身华裳的来到小木屋,我哆嗦的蜷在角落里看到雪花落在她火红的棉裙上然后绚烂的绽放,水渍氤氳化开。丫环讲我瘦小的身子裹进狐裘大衣里。屋门关上后,母亲坐下来揽我入怀,我竟不敢看她美艳的面容,我在她怀里闭上双眼,方佛看到满山遍野的杜鹃花争相开放。他白皙的手指抚摸着我,我终于看清她的眼睛:夜寒清江,灯影残照里,琴瑟呜咽。以至于我感觉不到她修长的指甲扣进我的脖颈,鲜血汨汨而出。她面容扭曲,她说:连生,你将是连家的诅咒,你要让连家所有的人都不得好死。我的眼眶干枯,那一刻,我竟忘记了流泪。而当她俯身舔掉我后背的鲜血转身优雅的离开时,在她转头的瞬间我看到她眼角的湿润。
哀乐飘荡中,我隔着人群第二次看到我的母亲——连家的二少奶奶,传说中倾城倾国的女子,江南第一歌妓。白色的葬服掠地而过,我透过漫长的纷扬看到母亲脸上诡异的微笑。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嘎然而止,我所有的意识停滞在这一刻:宽大的棺材背后,母亲美艳的脸上笑容似江南柳桥边火红的芍药,整个朝代都退成为她的背景。我的意识逐渐模糊……
醒来之后,我已躺在母亲的帏床上,她安详的坐在床前。连家上空依然是终年盘旋着琴瑟声,声声不息。连家是琴瑟世家,所以连家在,琴瑟在。只是我经常会感到那琴音来自我起伏不定的右侧胸口。月光倾泻在母亲的青丝之上,安宁而洁净。突然,她迅速将我抱进房间的衣柜里,一会房门被推开,我从衣柜的缝隙中看到行将就木的祖父走进母亲的房间……
十七年里,我从木屋小小的窗口上看遍了连家形形色色的人。连家人世代为宫廷乐师,无一例外,这仿佛是上天对连家一脉的恩赐,当然这种恩赐要付出代价。乐师天赋只降临在同一辈连家人中的一个身上,比如祖父的兄弟七个全部夭折;祖父以自己疾病缠身和四个姑姑无疾而终换来大伯的宫廷乐师,并且他的代价是不能生育。所以,这一代,连家只有我一个孩子,隐痛萦绕在连家每个人的心头。像所有富家大户一样连家在兴旺显赫了几世几代之后终于迎来了她的没落。从我出生开始。此后的十七年里,祖父的三个嫁入朝臣大家的姐妹相继死去,在一次暴雨中连家祠堂倒掉一角之后,连家的二少爷终于在瘫病第三十五个秋天后撒手而去。我记得梨花盛开地异常繁华忽然一夜间全部凋零。我看着满地飘落的残花感到右侧胸口鲜血喷涌,连家上空悠扬的琴瑟声猛然间转入哀怨凄楚的泣诉。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连家要亡了……
我不知道我在衣柜里呆了多长时间,母亲披散着头发打开衣柜,我透过薄薄的纱衣看到她浑身淤青。她狂笑着;你看到了吗?连家的人都是禽兽,你一定要让他们所有的人都不得好死……
我受了母亲的诅咒也成了连家的诅咒。在卑微的夜里,我任由感情泛滥,发泄着我十七年来的仇恨与怨毒。连家上空的琴瑟声凌乱刺耳,响彻整个江南……
在一个异常平静的夜里我终于看到了连家最厉害的角色,不是从京城赶回来的大伯,而是连家的女主人——我的祖母,那个天天吃斋念佛恪守着森严宗法与制度从不露面的富家闺秀。但我却感到,在连家,她的身影无处不在,她在某一个深处的角落日夜窥视着连家的一切,当然,母亲和祖父的事她不可能不知道。
“孩子,你不该这样任性。”当她站在我身边时,我竟没有感到一丝惶恐。她素衣挽髻,是洗尽铅华的美,我不知道母亲老去之后是否也会这样。从她来到她走,我始终一动没动,只有她的话语一直萦绕在耳边,“孩子,这是琴仙的命运……连家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里,只有控制连家,你才可以毁灭连家,然后你才可以救你娘并获得你想要的自由。”
“不!不可以……”连家大厅里母亲疯狂的哭喊,簪花落地,如云的长发散落下来如深秋暗淡飘落的梨花一样凄美。我跪在大厅之上,周围坐着的是祖父、祖母、大伯,母亲及连家的上层仆人。十七岁的连家大小姐已是花容月貌,大伯对祖父笑道,“皇上说她既然可以让老皇帝提早退位也必然会助他平定江山,威震八方。”于是,我被关了十七年后一旨圣谕便成了当朝皇后。
母亲疯了,她跪在我面前,“连生,不可以,你知道吗?那是一个牢笼,比连家更可怕的牢笼……”我注视着母亲,看到了她滚涌而出的眼泪淌过她如花的容颜,如江南绵绵不断的烟雨,涟涟不息。我面无表情,我不可以有表情,更不可以有情。
母亲如我所料被赶出了连家,这是祖父的命令。祖母是一个优雅的女人,但她毕竟是一个女人,所以有些事是她不能忍受也忍受不了的。一同被赶走的还有给我送饭的婆婆,祖母答应我的。我在珠帘之后看到一下子苍老了的母亲在婆婆的搀扶下蹒跚而去,心里竟无比轻松。
“你自由了,母亲。”我想着。
见到皇帝不是在龙椅之下廷殿之上,而是在狼烟四起的凉州。他骑着高大的骏马立在烽烟之中,背后长袍翻飞。我走下马车,看到他手中的长剑及皇盔上的威严之气……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夜间让你做我的皇后并挥戈四下吗?”月色凄凉的营帐里,皇帝轻衣软袍坐在我身边。“你知道么,我所有的人马将全部覆没在我手指挥去的方向,我注定是一个亡国的君主。”
我看到凉州飞起的黄沙和遍野凄惨的黄花,怨笛羌柳声声入梦。
“连生,”他转过头,“我在皇宫里的每个夜晚都会梦见一个哀伤的女子,他被关进漆黑的木屋里,而我被关进冰冷的皇宫中。我们都是渴望自由的人,让我们一起毁灭一切,获得自由,好吗?”
青云滚滚之下,我骑着骏马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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