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矿工的儿子
正如上帝的眼睛给人间洒下了不平一样,它俯瞰着大地,时时刻刻注视着那里发生的一切,人们在这双眼睛下面相爱、相恨,伤心断肠……我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认出我了,这是一九九七年山村的一个黄昏,天湛蓝得如同一块地毯
正如上帝的眼睛给人间洒下了不平一样,它俯瞰着大地,时时刻刻注视着那里发生的一切,人们在这双眼睛下面相爱、相恨,伤心断肠……我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认出我了,这是一九九七年山村的一个黄昏,天湛蓝得如同一块地毯,几缕白云懒懒的挂在空中,四周如此宁静,只有不远处的安宁河发出的喧嚣声打破了寂静。
她惊叫一声,捂着脸抽泣着跑进了屋子,不一会儿一个年青人走进院子,我一眼就认出这是我的儿子,在此之前曾有过很多设想,但每一个设想都和眼前的现实大不一样,儿子长得很像我,浓密的眉毛,微微上翘的鼻子,一双眼睛又大又明亮,简直就和我年青时一模一样,一时间我什么也不会说了,面对儿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突然觉得自已太愚蠢了,为什么要来呢?他算什么?只是长着一张酷似我年青时的脸,可就是这样一张脸,却是我的青年时代,我多想重头在来一次呀。
那年青人好奇的看着我,对于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突然来一位外地客人是很引人注目的,可是,他分明看着妈哭着跑进了屋子,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呀?不一会妈出来了,眼睛红红的,脸上却放着光,那双眼睛也由于激动而显得神采奕奕,她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头发,用一种古怪的发哑的嗓音指着我说:“晓晓,他就是……”
一霎间他明白了,有点惊奇,随及沉下了脸,冷冷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只来自过去的鬼魂。是啊,我的确来自过去,这么多年他们的生活都与我毫不相干,我到底为什么而来,是良心发现还是想来给他们一些补偿?不,没有任何东西能补偿他和母亲受过的罪,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小时候他被人叫做私生子、矿工野种时的情景,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看过孽债这部电视剧,也曾想过以后如果真正见到了自已的父亲也许会原谅他,这也不能完全怪他,都是那个年代造成的,现在他看见了他,很是失望,竟然就是这么一个畏畏缩缩的中年男人,一个极不起眼的糟老头子,毁灭了她母亲的一生,母亲也真是太傻了,为了他这么一个人值得吗?在这一霎间他突然不恨他了,这样的人不值得恨,他只是蔑视他。
一时间我们无言以对,我知道,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没有任何语言能弥补他们母子这二十多年受过的罪,我不知道怎样去面对绣绣,我只知道不管怎样也无法弥补我对他们所做过的一切。是啊,从血源上讲我们是父子,但从感情上讲我们却是路人,我欠他们的太多太多了,这一辈子也还不清。
猫头鹰的凝视给森林洒下了精灵,正如上帝的眼睛给人间洒下了不平一样,它俯瞰着大地,时时刻刻注视着那里发生的一切,人们在这双眼睛下面相爱、相恨,伤心断肠……
我想起了安宁河,还有河边葱笼的小丘,那儿有青海色的水池沉睡在红皮云杉的阴影里,在下午,牛群集拢来了,而羊儿还在田野上欢快的奔跑,我和绣绣坐在草地上,眺望着远山的轮廓,远山清晰可见,依稀可辨的羊肠小道也历历在目。于是我握着她的手,上面还沾满着泥土的余温和青草的芬香,我对她谈起了自已的理想,孩提时代的梦,而她只是静静的微笑,不时用手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随后我们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天空一碧如洗,白云象小船一样在空中飘荡,她把手枕在脑后,微闭着双眼,身体缩成一团,向一只温柔的小猫。我看着她,心中一阵发颤,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农村女子,竟给我带来了那么多快乐和幻想,有时候我甚至愿意把自已永远囚禁在这片贫瘠的黄土高原上,在我们的孩子们长大之际逐渐老去,在那永远上升的太阳之前度过衰年,在那百年老树的生气勃勃之中感到我们的心的衰弱,直到有一天我在她的坟上哭泣或她在我的坟上哭泣为止。
我们是在乡下认识的,那是在一九七三我当兵回来在煤矿当了一名矿工,一次支农任务矿上派我来到几百公里外运城的一个小山村,有一次我去大队小卖部买烟时认识了她,她叫绣绣,去年初中毕业后回家务农了,比我小两岁。绣绣和一般的农村女孩子不一样,她活泼大方,思想解放,不向她的父辈只满足于眼睛所及的那一片田野,她想要更好更新的生活。从这个年青的矿工身上她似乎看到未来。尽管彼此的生产队相隔好几十里,但也并不防碍我们的来往,就向流贯全县的安宁河一样把我们紧紧连在一起了。她主动向我进攻,每次我去就给我做好吃的,甚至把自已上山打柴挣的那点点钱也花在我的身上,她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是一套当时很流行的军装,据说还是抗美援越的物资,我很高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重返军营,而绣绣使这梦想又近了一步。
我们就这样相爱了,对于我来说,面对远离家乡朋友枯燥乏味的生活绣绣的爱是很有及时的,很容易就把我完全俘虏了,能和这样一位对自已体贴入微的姑娘呆在一起使那苦涩难熬的生活似乎也充满了温馨。绣绣欣喜的看见这一切来得如此之快,是呵,这是实现她迈出农村的第一步,她相信这位年青矿工不久就会带她离去,到一个新的陌生而神秘美丽的地方,那儿有繁华的街道,这天晚上我们来到了安宁河,月色很美,四周一片朦胧,河对面那颗香樟树清晰而怪异的映入眼帘,仿佛是一副具有不真实的性质却今人神往的幻影。
我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吻了她,而她也给于很热烈的回敬,我们惊喜的发现生活中竟还有如此美好的东西,而这些是过去我们认为不属于自已的。我们忘掉了一切,紧紧拥抱着,尽情的亲吻,两颗年青的心结合在了一起。
以后,我们经常见面,在安宁河旁,这里清静,四周柳树成荫,草丛茂密,但有点阴气森森。听农民讲过去这里是土匪出没的地方,林子里死了不少人,现在,每到阴天,就会听见鬼叫,人们一般都不愿上这里来。我们可不怕这些,这儿是我们的天堂,我们坐在草地上,倾听着青蛙的鸣叫,树木的轻声低语,只有这时侯,我们才会忘掉一切烦恼,沉浸在爱的海洋中,用那点有限的性知识探索这个神秘而令人想往的世界。
我把奶奶给我的那枚鸡心玉石项链送给了她,那还是我离家当兵那天奶奶很虔诚的戴在我脖子上的,说这是我们家的传家之宝,有好几个世纪了,每次都让我们家避过了灾难。如今,这东西成了我们爱情的信物,我们彼此都相信心和心的交溶将和这枚洁白的鸡心玉石一样活得更长。
时间飞快的进入了一九七三年底,他已经有好多天没有来了,绣绣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四处打听,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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