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屋里的又闹起来啦。跟谁？跟儿子？不是；北屋里住的老两口膝下没有孙男嫡女的；其实“同院儿们”都知道：又是跟他们家的那只大公鸡。
那只鸡，可是老两口从小喂大的，对待它，还真像对待儿子似的，跟他们吃一样的饭；天热了、赶上还含口水对着它“噗噗”洗个淋浴。有啥事呢也对它唠叨唠叨。说白了就像是老两口的个伴儿，在院子里，老两口走到哪儿它跟到哪儿；临上街了，也给鸡打个招呼：好好看家，我们一会儿就回来；那鸡跟懂事似的，卧在他家门口，谁也别想靠近。给他们家增添了好些个乐趣。
当下那鸡，个头到了成年人的膝盖，大红冠子的脑袋跟老鹰似的，那爪子，依我看也就像是鹰爪；一身红黄相间的羽毛亮亮的招人喜；每天临明的时候往墙头上一站“喔喔……”谁还能睡懒觉啊？它成了院长了都。
四合院里三四岁的孩子赶上吃啥好东西，都得先瞅瞅那大公鸡在不在：没准儿它跑过来、一伸脖子，凭你踮脚尖、举胳膊，嘿美味还是躲不过归它。为此老两口没少跟邻居道歉、赔不是。
这天早上，南屋的小四儿又哭上了“大鸡把俺的馒头抢跑了”屋里的人都往外瞧，老头也出来了。小四儿仰面朝天地哭，公鸡在枣树底下三下五除二的啄食那一小块儿馒头呢。老头赶忙扶起孩子来交给他的父母，嘴里不住地赔不是：“这只怂玩意儿不是东西，等那天爷爷买饼干儿给你吃；别哭了，我这就去打它！”抄起个笤帚疙瘩，满院子追打那鸡，也不知道是那鸡扑愣愣跑得太快啊，还是老头做戏，尘土飞扬地就是追不上。老太太怕累着老头儿，也是疼那鸡，在一边直嚷嚷：“跟个鸡制啥气呀，真是的。”惹得满院子人笑。
就这一笑，老头儿脸上挂不住了，死命地追那鸡。从院里追到屋里，地下、床上全乱套了，最后它一翅子飞到大桌子上，把老头喝茶的宝贝碗也踢碎在地、看它两腿八揸，压低了鹰头，脖子上的毛都立起来了，要跟老头搏斗似的。老头看着满屋狼藉，尤其是看到他那一摔两瓣儿的茶碗儿，简直是气冲牛斗：——我杀了你！顺手拿过切菜刀，抓住鸡，直一抹，鸡扔当院噗楞了一阵儿就死了。
方才还看热闹的那帮人儿像做错了事样的都悄悄回屋了，老头蹲在空院子里抽闷烟，随后把死鸡拎到灶屋里去了。
中午，老头端上来一大盆炖鸡肉，跟老伴儿说：“熟了，吃吧”，自己只顾抽烟。屋子陷入从来没有过的冷静、院子里也是那样的冷静，天像是要下雨。那顿午饭，老两口谁也没动筷子。
半个小时过去了，老头默默地走到垃圾桶前，拣回鸡毛杂什，在枣树地下挖了个坑，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