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来客啦

老家来客啦

婷娉小说2025-09-23 00:44:17
前两天,父亲跟我打电话,他很少跟我打电话,我这个儿子主动给他打电话更少。我偶尔会觉得这有些不对头,甚或有点惭愧,但决不到可耻的程度;据我所知,我身边客居泉城的年青朋友大抵如此,也许是东方的含蓄美使然,
前两天,父亲跟我打电话,他很少跟我打电话,我这个儿子主动给他打电话更少。我偶尔会觉得这有些不对头,甚或有点惭愧,但决不到可耻的程度;据我所知,我身边客居泉城的年青朋友大抵如此,也许是东方的含蓄美使然,抑或是眼下的中国特色。因此,我们父子能通上一阵电话,不特为了讲几句没油盐的话,互相表一表,而是确实有事要说。且说这次,乃是要事相商。
父亲跟我打电话之前,多半喝了不少酒,透过手机讯号都闻到醺然醉意。他说,“过几天,老家这边可能要来人,专程到你那下请帖。咱们大队部新大楼落成,请你回来观礼。”
我说,“这是好事啊。到时候看着大伙,掂量着送礼金呗。”
父亲说,“兔崽子,我不是交代你这个”。他打了个嗝儿,继续说,“乡里乡亲,人家看得起,大老远到你那去,不容易,你要好生款待。”
我嫌他絮叨,说,“知道了。我请他们吃饭,馆子不能保证五星、四星,但酒水管够,烟也会派两包的”。不晓得他怎么就不放心,我白混这几年了?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父亲说,“哎,这就对了。咱父子俩在湾子里,那也是叫得响的,他们不会不来,不敢不来。我们不到会,别个村在场的人会嘀咕,欺我们湾子没人,暗地笑只听得见鞭炮响,主席台上只看得见村官。我这把老骨头倒是不在乎,你就不同了,声名在外,要树一树形象”。瞧老头子说的,好像我已经贵为显达,明儿就衣锦还乡。我简直怕了他,这当儿,我的手机号码早已化作堂前燕,飞入村中名宿家。说来惭愧,我不过是泉城的一介小吏,在老家矮子里拔将军,被看成俊彦一枚;父亲还说盛情难却,已经在村长那替我应承下来,庆典之日,我要当一回蜀中廖化,代表青年一代致贺辞。
父亲有点酒不醉人人自醉了,话音中的哽咽一闪而逝。“兔崽子,你要惜福啊,你可是作为特邀嘉宾,他们本来也准备请我讲几句,我坚决不干;你老爸别的本事没有,这点政治敏感性还是有的,儿子独占鳌头,老子也出尽风头,搞成‘家天下’可就过火了,世界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
父亲的话说到这份上,我的胸膛热乎乎的,像灌下一杯衡水老白干,英雄豪迈之气喷薄而出。
这三伏天的,老家的客人说来还真的来了,比我料想的要快。那天接到电话时,已是中午十一点。来者很会掐时间,本来就不熟,见面不尴不尬,聊几句就该冷场;作为主人在这个时候,绝不敢丢份儿,非留人吃饭不可,于是乎恭敬不如从命。
对方刚开口,我便听出是老江湖,乍一听在恭维,两三句话下来,不是你长辈的老庚,就是你某个熟人的战友,一席话连绵下来,你不得不信这个事实:他和你确实是世交。
我的这位新世交说,“冯科长,你好啊,现在忙吗?”
我听出老家口音,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他讲究,不直呼我“大侄子”,我也跟他套瓷,“还好还好,您哪位?”
他说,“我是冯乡长的老战友,咱们冯村的支书,冯天威啊。”
我说,“呦,冯书记,我爸先前提起过,您到泉城了吗?现在人在哪?”
冯支书说,“咱们村叔侄上下,委托我来——”
我忙抢断他,“嗨,您太客气了,感谢感谢!你在哪呢?我来接你。”
冯支书说,“我已经到你办公楼的大门口了,有武警站岗,进不去,我才跟您打电话,正准备登记呢。”
我说,“哎呀,您老稍等,我马上下来。”
待我下得楼来,老冯已跟搞信访接待的借上了火,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我出入多年也只和那爷们混个脸熟,他倒好,也就下个电梯的功夫,便攀上亲戚了。
我小时候应该见过老冯,但现在确乎没什么印象,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一眼认出。老冯拥有一个无疑的糟老头背影,车转身你就了解什么是面泛红光,腋下还夹着黑色横款小公文包,皮质莫辨真假,并且因摩挲日久,看相也随其主人,漆皮小有脱落,竟还泛着光亮,昭示它的不俗,里面可装着全村的民计民生哪。
我和老冯寒暄式的握个手,便将他引入电梯,径直往办公室坐坐。
与老冯同来的还有冯文书,他看起来比老冯要年轻七八岁,握手很有力,话却不多,反而显得有些城府,步履快慢相间,只是紧跟在后。
让过茶,分过烟,我们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有什么事,打电话吩咐一声,怎么敢劳烦您老金步,这么热的天,还要在外面跑。”
“应该的,应该的,冯科长言重了。”他指指一旁的冯文书,“我们哥俩都是作孽人,没什么本事,也只能跑跑腿,为乡亲们做点事。”
老冯很会找话题,他说自己头一次进这么威武的大衙门,但是他马上又说,“咱们市里的武警站岗,都背着冲锋枪呢,里面装没装子弹却不知道,你这里的武警却只配备高压电棒,说明这里更和谐,在维稳方面,日子好过多了。”我不得不对老冯的观察、分析能力刮目相看。
一纸杯茶水啜饮将尽,我没去续水,指一指墙上的石英钟说,“快下班了,走,吃饭去,打开酒瓶说亮话,边吃边说。”
老冯说,“这个,这个方便吗?怎么好意思让您破费!”
我一听急了,“瞧你说的,咱们姓冯的,在外面打拼,哪个会栽到这个地步?一顿饭还请不起?”
老冯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要你私人出钱,我过意不去。”
我既亲热又蛮横地搡他一把,说,“放心,这点主,我还做的了。哪个领导都不会不卖我这个面子。”
老冯说,“那是,那是。那我就待会儿跟你汇报,咱们冯村近年来可有点变化。”
我说,“行,边吃边聊。”
这顿饭我早有准备。私底下找过分管机关的,那领导可都是聪明人,古训云“欺老莫欺少”,俗话说“栽花不栽刺”,门儿清得很,况且我平日还算玲珑,在这方面也极少开口,老领导实在抹不开面子,只是拍了拍我肩膀说,“年轻人,好好干,我什么时候让你做不起人了?回头拿发票来,我签字。”另外,我还搞了两包烟,塞给办公室的司机,请他近日格外关照一下。叫出租车可能还花不了那个烟钱,但是面子上不那么光彩,既然要做给人看,就得做足了领导范儿。
为了这顿饭,我处心积虑。我之所以提前走,就是要与领导错开,好让司机开车送我们。我带老冯来到市中心的某家西餐厅,我们一行只有三人,去中餐馆坐大包间,会显得十分寂寥,而西餐厅环境相对雅致。我当然不会连凑个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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