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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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斜的阳光渐渐失去了午后的热度，橘黄的光芒映照在高大群立的楼厦、道路、电杆、城市绿化草木上，泛起黄昏来临前的薄薄辉晕。晚秋时节的风些微热里夹带丝丝凉意，吹拂到人身上颇觉天高气爽的惬意，云淡风轻的天气里，令人向往着自由舒展、舒适完满的自在生活。沈臣在这个新兴城市里独自混荡了几年，小有收获，然而更多的是孤寂、忙乱和对未来的惶恐与茫然。他很喜欢眼前栖身的这个城市，干净、单纯、富有朝气，全身上下都能感觉到它的年轻活力与无穷的发展可能。沈臣出生在这个省的北部，那里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小麦、大豆、玉米、高粱、棉花等五谷杂粮、瓜果菜蔬、家畜家禽年年有余，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但对于理想生活，沈臣充满希冀却又孤立无援，父母兄弟、亲戚友邻都是平凡百姓，他不知有谁能帮助他不断进步，达到想要的成功。父母年迈了，行动不便，几近风烛残年，哥嫂们早已分家另过，各自为自己的前程奔波忙碌。沈臣日益感觉时光的匆匆流逝，仿佛没有几日的工夫似的就过去了好几年，如今回头一看他恍然觉悟，美好的年华悄悄离他远去，早已不再是做梦的年龄了。不知为何，冥冥之中他直觉得生命、生活越来越沉重，再也找寻不到往昔的单纯和快乐了。难道每个人都要在时光流年中从青春走向苍老、从可能沦为不可能吗？年少轻狂的时代成了过往，如烟如梦的往事成了回忆的影像，有时候他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然而又说不清道不明：是青春的蹉跎，岁月的无情，抑或是理想的幻灭，生活的不如意？沈臣闲日里就想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当自己假如有一天真的一无所有的时候，自己还能自由自在、无怨无悔地为自己为理想活在这个世界上吗？与更新一代青年男女相比，他觉得他成熟达理，持重能为，可客观地与同龄人相较量，他是失败的，有时极端地想一想，简直是宿命似的一塌糊涂。
沈臣在黄昏的路上走着，路边的工厂一家接一家，他不知该往哪家企业去应聘，更不晓得他又能在哪一个角落里长居下去。黄昏过后是黑夜，他在黑夜里能做到勇往直前、通达前程吗？他不知道。也许明天会更好吧，但前方的路总是模糊不清，这让沈臣颇感无奈。到了十字路口，红灯亮了，沈臣还是不管不顾地直走过去。这里是高新开发区，所在的位置较偏，车辆不多，许多拉货卡车照样闯红灯。他听说附近有一家较大的食品厂长期招工，心里似乎有了光亮。天渐次暗下来，沈臣加快步伐朝前走。那家工厂就在前方不远处，白色围墙上镂嵌着一个又一个圆形铁环，电子自动大门关闭着；门口保安室是两间不大的小平房，靠近保安室仅留一扇小铁门，供人出入；厂院内是大大的空旷场地，时而就有几辆大货车尾排浓烟奋力着调转方向开来驶去，场地西部是出货的仓库，那里散排几辆集装箱大卡车。沈臣边走边看，望见一长排厂房的弯管烟道内排放出白色烟雾，很快在空气里就闻到阵阵爆米花似的香味，他透过院墙的铁栅栏看到了三根不锈钢柱支立的高高飘扬的国旗、厂旗和厂徽标识旗，东边是公司办公楼和后面的食堂。厂里的房舍三层五层串联成矩形方阵，车间内不断有铁器、拍打、排气的声响，沈臣潜意识到它的规范严整。听说大企业管理严格，尤其是食品企业，沈臣不禁有些顾虑。走过大门口时他意外看到了张贴的招工广告，上面的要求其实不高，大抵能干活就行。沈臣喜出望外，按广告的指示快步走到后门处，然而负责招聘的工作人员早下了班，高胖的保安斜坐在黄色木椅上，沈臣隔窗凑近去，努力装出热情的问：“请问……你们这里还要人吗？”那保安倾斜了身子，旁若无人地抽烟，停顿了片刻，懒懒地说：“他们下班了，明天再来吧！……带着你的身份证、复印件、照片，还有健康证……没有多交50块钱。──记住了，八点半以后再来！”
沈臣还是向他道了谢，尽管心里酸酸的。想象着明天的可能与不可能，沈臣喜忧参半。

2
次日，沈臣早早起床，洗漱，随便买了早点急急吃了就赶到应聘窗口。负责接待、招聘的是两个女孩，一胖一瘦，亲切热情，这让沈臣找回一些欣慰和自信。沈臣将所须证件递上去，高女孩矜持笑了笑，说：“这里只招聘普工，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沈臣苦笑笑说：“考虑好了，我以前在好几个电器工厂做过装配。”胖女孩浅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将应聘申请表撕了一页给他。高女孩问：“你去礼包车间还是正品车间？”“有什么区别吗？”沈臣要了枝笔仔细填写。这回胖女孩抢先了说：“礼包车间比较自由，管理、要求也不严！想去的话，填完表你就可以进去了！”办完手续沈臣跟着高女孩进了礼包车间。礼包车间用胶合板隔成若干小房间，中央放置一台两台小型封装机，青年女工分坐机器两侧，男性员工搬运、封箱、打包和码垛成品。高女孩离去后，沈臣在礼包车间随便转了转，发现竟没人问他做什么，也没有看到负责领导人的身影。高女孩离去前跟他说：“你先看一下，这里都是自由组合，感觉能干的话的，你就去找车间陈主任，他在那间玻璃办公室内，留着大平头的那位胖子。”沈臣循她指示的方向瞭了瞭，看见车间最里拐角处有一间十几平方米的玻璃办公室，里面有几个人在电脑前忙碌着。工作现场的男女工人们绝大部分是新招进来的，个个穿着五颜六色的个性衣服，染着黄色的头发，边干活边无拘地聊天、说笑，青春少年哼唱着时尚流行的歌。礼包车间和正品车间都是计时工资，工人们不同程度地懒散、消磨着，似乎干好干坏与己无干。沈臣暗自笑了一回，不屑再向领导告别，便径自出了车间。重回招聘处，高女孩不知去了哪里，胖女孩意外地说：“你不想干了？是不是感觉不合适？”沈臣违心的说：“好是好，就是有点乱。想想还是进正品车间会更好吧。”胖女孩好心地说：“那也好，但要到下午两点钟以后，一起参加面试。你下午两点再来！”
等到下午面试，沈臣发现来参加面试的有几十人，不免心里有些担心。高、胖两个女孩站在后门院墙阴影下不断再三强调她们说的话，应聘的人多而杂，大家一知半解的应和着。高、胖女孩怕有人溜远便站在院墙最显眼处，特意加大声调点名确证。正式面试在食堂二楼餐厅，大家手忙脚乱把餐桌拉到墙边，然后简单布置成一个小会议厅的模样。男女青年分列两大阵营，招聘主任、车间主管坐在面试官的位置上，高、胖女孩热情洋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