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砂掌
“那天他确实戴着黑手套子。”许多年后,胡二妮回忆起那天的情形,一些细节已开始模糊,那只黑色的手套,却深深烙印在他的脑子里,无法抹掉。刀客龙哥来孟崮集的那天下午,酒馆的老板胡二妮三天前刚从县衙里放出来。
“那天他确实戴着黑手套子。”许多年后,胡二妮回忆起那天的情形,一些细节已开始模糊,那只黑色的手套,却深深烙印在他的脑子里,无法抹掉。
刀客龙哥来孟崮集的那天下午,酒馆的老板胡二妮三天前刚从县衙里放出来。他坐在黑乎乎的柜台后边抽着烟想心事,满脸苦大仇深的样子。那条花狗爬在他脚下酣睡。
胡二妮的乡村酒馆坐落在孟崮集镇南头,从院子里望出去是一望无垠的湖西平原。平原与突兀的几座小山岗衔接处,一条南北走向的老官道沿着山坡,从酒馆前面蛇一样逶迤滑过,消失在不远处的西山坳里。深秋时节的原野,五颜六色正渐渐退去,泥土枯黄的本色一点点地被还原出来,那风景酷似一幅发黄的陈年古画。午后的阳光伴随着落叶,悄无声息地铺洒在酒馆半封闭的院子里。
“这只手!”他挥舞着右手,在空中比画比画,显得很夸张,反复强调说,“就是这只手戴着黑手套子。”
虽然这个湖西农村老头有个很女性化的名字,但长得五大三粗,黑黑的,胖胖的,倒很孔武。特别是左脸上的那块朱砂痣,让人过目不忘。他指了指屋外草棚子下脏兮兮的旧木桌,信誓旦旦地说:“他就坐在那张桌子旁边,一边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边挥动黑手套子驱赶蝇子。”
深秋季节,湖西人称作“饭蝇子”的苍蝇出奇地多,落在酒馆的桌子上、柜台上、灶台上,黑乎乎一层。秋收还处在扫尾阶段,吃闲酒的客人很少。
七月里,西山突然闹贼寇,官道上车水马龙的景象看不到了,酒馆几乎断了买卖。没有人知道这帮贼寇的来历。这伙贼寇人数不多,四五个人的样子,他们神出鬼没,来无踪,去无影,个个杀法骁勇。
西山只是湖西平原上几座小山岗子,并没有深沟险壑供贼人藏身,历史上从来没有听说闹过贼寇。突然冒出这么一股打家劫舍的贼寇,开始人们以为只是一伙流寇,并没太在意。这伙贼寇一般在晚上做案,没有人看见过贼人的面目。后来传得越来越邪呼,说他们是“黑崮状子”,见不到他们的影子。奇怪的是贼寇没有兵器,只是以掌击人,百发百中。被劫之人,几天后脸上便显现一红色朱砂印迹。道上的人说,那是内壮阴手软功朱砂掌所伤,七七四十九天朱砂印迹方才消退。县里州里的官兵也来围剿过几次,一无所获。
龙哥从那幅似曾相识的陈年古画里走出来,坐在酒馆的草棚子下。胡二妮看见进来的客人一身刀客打扮。往日里酒馆买卖兴隆时,官道上这样赶脚的刀客司空见惯。
“老板,切二斤牛肉,筛壶好酒。”龙哥说。
胡二妮应承着,给客人端上酒肉,便又坐在柜台里抽烟。他看见刀客就着花生、毛豆等乡野菜肴,吃完一大盘牛肉,喝了三壶酒,便倒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看见披着黑色斗篷的刀客始终不肯摘掉那副黑色皮手套。
龙哥的脸刚一贴到脏兮兮的桌子上,许多惊心动魄的情节,便潮水一样漫过他的梦境。这样的梦境已经困扰他已经整整十年。
爹死在护镖途中了。黑水镖局四大高手突然变脸,宣布镖局破产,开始对少爷龙哥进行追杀。拼命地跑啊跑啊。一阵阵的杀气在他背后翻腾,那是四大高手的杀气。那年冬天,在湖西的山坳里,他中了黑水镖局几个小崽的埋伏。一番撕杀之后,负伤的龙哥沿着山路狂奔逃命,小崽们在后面穷追猛打。终因寡不抵众,龙哥被他们乱刀砍杀,弃之于山野。
当太阳从山梁上爬出来的时候,龙哥大难不死,竟奇迹般地苏醒了。龙哥发现自己躺在官道旁的一棵老菩提树下,右手被剁掉的手指,散落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倒在血泊里的龙哥向身旁来往的商旅行人哭嚎求救,没有一个人停下来救他。从早晨到傍晚,昏死了多少次,龙哥已经记不清楚了。龙哥捡起草丛里的五个手指,把他们塞进菩提树的树洞里,然后踉踉跄跄地向山下走去。一路上,他跌倒了无数次,爬起来无数次。天慢慢黑了,他朝着黑暗中的一盏灯光爬去。
事后他才知道,遇难的地方是湖西平原西部的小山坳,救他的那人是个开酒馆的湖西老头。龙哥为报杀父之仇,开始用残疾手苦练绝世武功朱砂掌。八年后,他赤手杀死四大高手,夺回了黑水镖局,重新过上平静的生活。但他心中积郁的仇恨并未消解。他仇恨那些见死不救的路人,感激那位救命的湖西老头,怀念流落他乡的那五个断指。
龙哥常常梦见湖西平原西山坳里的那场劫难。有时坐在京城茶楼里喝茶打盹的时候,也会做这种白日梦。他梦见藏在菩提树洞里的五个断指变幻成五个侠客,在西山坳里打家劫舍,杀富济贫,把冷漠的旅人杀得屁滚尿流。有一次,他梦见了那座乡村酒馆。他把劫来的一包金银财宝,偷偷塞进酒馆的土炕底下。在梦中,他无数次听见自己的五个断指像流浪的游子,在远方呼唤主人。
夕阳夕下,龙哥醒了。他迷茫地看着田野上变幻的风景,感觉这里的景象似曾相识。
“客官,西山上风声紧着哩,你还是等个伴一起走吧。”看见刀客酒醒了要走,胡二妮连忙提醒客人。
“呵呵!”
他似乎听见刀客在冷笑。他想会些三脚猫的工夫,就觉得天下无双了。这些贼人厉害着呢,就连州里调来的官兵都被打得丢盔撂甲。
刀客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扔在桌子上,抽身欲走。胡二妮心里一阵紧张。他想起前段时间,因为官兵在酒馆的土炕下翻出那包白花花的银子,自己不明不白地在县衙大牢里关了半个月,忙说:“别!别!几碗薄酒使用不了这么多的银子。这位爷,您可别害我啦。”
刀客说:“我也是替人还情。”
“小的愚木,并不曾记得何时行下秋风?”
刀客问道:“十年前冬天,你可曾搭救过一个受伤的少年?”
胡二妮一惊,他仿佛又看见十年前那恐怖的一幕:推开院门,门口躺着一名血头血脸的少年,少年的身后是一条暗红色的血路。他吓得哎哟一声撒腿向保长家跑去。
“爷啊,我可没有害人的心,当时报官,也是迫不得已啊。”
他看见刀客慢慢转过脸来,盯着自己看,冷俊的脸上布满愠色。猛然间,只听得“唰”地一声,胡二妮觉得眼前一黑。睁开眼,桌上的银子已不见了踪影,刀客的背影已飘然行走在大门外的官道上,正渐渐远去。那只花狗朝官道“汪汪”狂吠。
第二天,孟崮集的人看见酒馆老板胡二妮的腮帮子上新添了块朱砂痣。他絮絮叨叨地逢人便说:“那天他确实戴着黑手套子。”
此后,西山上那伙神秘的贼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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